那天林奶奶说了很多话,吃饭也吃得不少。
一直到很晚,值班护士催着她就寝了,她拉着我的手,轻轻摩挲着我左臂的伤疤。
“你瞧瞧,都十年了,想起来,还跟昨天似的。”
“打不了麻醉,就硬扛过来,小园啊,奶奶那时候就知道,你是个坚强的孩子。”
她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小盒子,塞到我手里。
我疑惑地打开,里面是家里的钥匙和一张银行卡。
我赶紧摇头。
“奶奶,您自己留着,我不要,我之前还欠着哥哥的钱没还呢。”
她笑着摸了摸我的头发。
“奶奶年纪大了,怕哪天就记不得了,你替奶奶保管。”
我只得收下。
那晚我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,说什么都不肯离开病房,就从值班室里拿了张行军床,放在病房里陪着林奶奶。
夜里躺在行军床上打了个盹,梦见林煊搀着林奶奶,跟我挥手告别。
我瞬间惊醒。
去看林奶奶时,发现她的身体,已经凉了。
她就这么去了。
我忽然意识到,无论我怎么掩饰或掩盖,他们是亲祖孙,自然会有心理感应,林奶奶可能早就猜到了一切。
林奶奶的死,于我而言,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
我最后一个亲人也没了。
我什么都没了。
家里的梅花居然在这个时候盛开了,两只骨灰盒摆在梅树下,红色的花瓣缓缓飘落,落花满肩。
我坐在台阶上,脸贴着林煊的骨灰盒,像倚在他怀里。
人在悲痛过度的时候,反而是冷静的。
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。
眼泪似乎早就已经流干,这一刻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。
年少一场盛大的暗恋,该在这一天,华丽地谢幕。
我安静地靠着台阶,看夕阳西下,听花落的声音。
门却被人敲响。
前几声还是礼貌的,到后面越敲越急,越敲越响,最后变成大力地踹门,恨不得破门而入了。
“向小园!
你把门给我打开,不开门我就砸锁了!”
啧啧,好暴力。
我只得起身去开门。
叶知微穿警服,又美又飒。
她冲进来,看到我,瞪着大眼使劲往里面瞧。
没瞧见什么东西,又扳着我的肩膀,使劲在我身上嗅来嗅去。
“没喝酒。”
她不理我,急急忙忙地最后冲进屋,到处看了一圈,最后把我的包给抢去了。
“叶姐姐,你不至于吧,人刚没就过来抢遗产?”
叶知微翻了个白眼,打开我的包,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。
三盒药剂、一瓶生理盐水和一套打点滴的针管。
“这是什么?”
我伸手去捡。
“等会要帮忙送去病人家里打点滴的药,你别弄坏了,还给我。”
叶知微用脚踩住药盒不让我捡。
“依托米酯,麻醉剂,三大盒,这个量足够麻倒二十个成年人,你想干什么?”
我能干什么,我不过是想睡一觉,一觉睡到下辈子罢了。
我蹲在地上,说不出话来。
叶知微蹲下身,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。
“妹妹,你别这样,我有话要跟你说。”
“我跟林煊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,我是他表姐,我妈跟他妈是亲姐妹。”
“林煊抽屉里那张照片,是我小姨,也就是他妈妈。”